人们挨肩迭背地往最近的防空洞挤,这个工程还未收尾,留有些钢筋水泥堆在墙边,被人挤得仿佛下一秒就要塌陷。
乌漆嘛黑,什么也看不到,前面突然有人打了手电,为这黑暗破了一丝压抑。
一个老大爷被撞倒,何沣扶起他,一脚踹翻了后面仍不停往前挤的小个子,“冲你妈呢!”
小个子撞在墙上,见这大汗不敢动手,默默起身嘟囔着骂了一句,“有本事跟鬼子凶去。”
何沣握拳就要打他,谢迟按下他,抱着他的手臂继续往前走。
无数张彷徨的面容挤在一起。
老少、男女。
谢迟贴墙站着,何沣手撑着墙,将她护在怀中。
两人一言不发。
谢迟看向左边,一位母亲抱着孩子蹲在地上流眼泪。
右边,一位老太太合掌对着墙不停地念叨着“菩萨保佑”
“日本人怎么这么快打过来了?不是在打上海吗?”
“刚刚看到有个人肠子都被炸出来了。”
“别说了!好可怕。”
远处传来哭声,在幽幽的黑暗中回荡,
“我不想死啊!”
谢迟忽然想到了蚂蚁。一场预料之中的意外猝不及防地出现,冲散原有的秩序,将弱小的生命逼进另人窒息的巢穴。
这巢穴阴冷、潮湿,让人觉得透不过气。周围弥漫着奇怪的味道,有浓浓的酸腐味、腥甜味、油烟味、淡淡的花露水和香水味……混杂在一起,有点像放久了的臭咸鱼。
长提一口气需要勇气,她抱住何沣,脸埋进他的胸口,捂着自己放肆地大口呼吸。
何沣搂住她的腰,“害怕了?”
谢迟摇摇头,又松开他,目光与何沣身后的小姑娘碰上。
小姑娘对她笑了一下,谢迟僵硬地提了下嘴角回应。
何沣抬手揉她手腕上的血渍,因为时间久了,干在上面,用指甲才能刮掉,偏偏何沣不习惯留指甲,总是剪得光秃秃,紧贴着皮肉。他稍稍用力揉了几下,“疼吗?”
谢迟又摇头。
“疼告诉我。”
“嗯。”
她看着何沣,因垂眸,睫毛盖住了眼睛,看不清他此刻的眼神。可谢迟能感受到他此刻的心情,他一直专注地清理自己手上的血迹,或许只是因为想找个点发泄。
轰炸声停止了